鄶某家門前樓梯上仍有不少暗紅色血跡。

 樓前面的空地上，停著張某開的現(xiàn)代越野車。

 王益軍拿著兒子王明的照片。王明遇害身上有18處傷口。

　　居民家中遭遇慘案四人遇難，最小遇難者還是個未滿周歲的孩子。而兇手居然是這家男主人雇的一名打工者 。雪中的文登顯得格外凄涼，除了對死者的惋惜、對兇手的痛斥之外，慘案留給市民的是更加沉重的反思——這名21歲的打工者，為何忍心舉起屠刀，將老板妻子和兒子殘忍殺害，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那500元的欠薪？記者近日專程前往文登“12·19”特大殺人案事發(fā)現(xiàn)場，希望能還原這起原本不該發(fā)生的血案真相……

　　■長途車售票員

　　兇手為500元工錢殺4人

　　記者在文登市采訪的兩天時間里，所到之處，市民都在談論著此事，血案已成為這座小城最沉重和敏感的話題之一。坊間流傳的版本幾乎一致：兇手僅僅為了討回500元錢工資，竟殘忍地殺害了 4人，其中3個是孩子，最小的一個出生僅8個多月。

　　“你是問文登的滅門案吧？”12月26日上午，記者乘坐青島至威海的長途客車趕往文登時發(fā)現(xiàn)，這起兇殺案幾乎已經是人人皆知。“聽說只為了500元錢工資，兇手竟然一連殺了4個人！”售票員話音剛落，車廂里的乘客就七嘴八舌向記者介紹起自己知道的情況�！笆芎θ俗≡诔菂^(qū)，文登城區(qū)的出租車司機和公交車司機都知道案發(fā)現(xiàn)場在哪，你不用費事就能打聽到�！笔燮眴T表示。

　　■文登市民鞠先生

　　坊間傳言雇工討薪被打

　　當天中午12時許，記者乘坐一輛2路公交車，從城外的長途汽車站進文登城區(qū)時，在房地產開發(fā)公司上班的鞠先生向記者透露說，血案發(fā)生在城區(qū)百貨大樓旁邊受害人的家里。鞠先生告訴記者，慘案在文登甚至威海都引起了“地震”，坊間傳言，受害人張某的丈夫鄶某欠了兇手500元錢 ，兇手找鄶某要錢時，遭到鄶某的毆打，一怒之下來到張某家，把她和倆兒子及兒子的同學王某4人殺死。

　　記者來到文登市前，這里一直下著雪。房頂上、穿城而過的河道里都堆滿了雪，街頭及河岸的樹木上，也披掛著潔白的積雪。每到一地都聽到市民在議論此事，大家介紹的幾乎都是這個說法。

　　2路公交車路過文登水產品市場時，鞠先生透露說，鄶某從事海鮮生意，應該就是在這里和兇手發(fā)生過爭斗，并引發(fā)了這起慘案。記者隨即下車來到該市場，卻得知鄶某并不在該市場做生意，這里只有幾名業(yè)戶和他熟悉。市場里大多業(yè)戶都已收攤，和鄶某熟悉的業(yè)戶杜女士、周先生也已回家。

　　■市場魚販

　　鄶某海鮮生意做得很大

　　記者轉遍市場，終于在市場東頭，找到一名和鄶某熟悉的魚販。

　　這名魚販正和同伴在批發(fā)各類海鮮，他介紹說，鄶某在文登市的埠口碼頭收購海鮮，向大連、威海及青島等地販運。據(jù)了解，鄶某在這個行當已干了8年，是當?shù)刈畲蟮暮ｕr商人，有30余艘漁船專門給他捕魚，他還雇傭了5名工人，專門給他收貨、運貨。

　　這名魚販和兇手于曉光也很熟悉，他說，于曉光留著長發(fā)，額頭上總是染著一撮黃發(fā)，被工友及同行們稱為“黃毛”。

　　這名魚販介紹說，于曉光的脾氣很大，經常和同行們爭吵 ，有時還動手打架。鄶某的脾氣也不是很好，但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鄶某毆打工人，只是在生氣時訓斥工人幾句。

　　這名魚販向記者介紹情況時，遭到幾名工友的阻止。他隨即小聲告訴記者，鄶某很有錢 ，幾百元錢根本就沒放在眼里，不可能無緣無故欠工人工資。他說，可能是于曉光在工作中出現(xiàn)礦工或偏差等情況，鄶某才扣發(fā)了他的工資。

　　27日一早，記者在該市場上找到杜女士和周先生的妻子閆(音)女士。她倆告訴記者，直到此案偵破后，她們才從當?shù)氐膱蠹埡碗娨暽现来耸�，聽說兇手是向鄶某討薪不成，才殺了他的妻子等人后，大家都很震驚。盡管有人稱鄶某是“魚霸”，但在熟人的眼里，鄶某為人不錯，和很多同行的關系都挺好，更不會無故欠工人的錢不給，這起血案定有其他原因。

　　“這里出大事了，鄰居都不敢開門”

　　事發(fā)時周圍鄰居毫無察覺，有人嚇得不敢回家

　　被殺的4人中，3人有求救能力和一定的反抗能力，但在事發(fā)時，受害人的鄰居們卻沒有發(fā)現(xiàn)絲毫異常。直到案情暴露，居民們才膽戰(zhàn)心驚地關緊門窗，生怕兇手仍埋伏在附近。

　　樓梯上仍血跡斑斑

　　12月26日下午，記者搭乘出租車去尋找案發(fā)現(xiàn)場，司機徑直把記者拉到文登市百貨大樓旁的西壕街10號樓。“兇手肯定要判死刑，為了500元錢喪失5條人命，太不值得了！”路上，司機也向記者描述了事發(fā)原因，大致和其他人描述的一樣。

　　西壕街10號樓下，開著幾家店鋪，兩名男子站在店鋪門口，指著該樓東單元的樓頂告訴記者，事發(fā)地就在該單元的601戶。

　　沿著單元樓道向上走，記者發(fā)現(xiàn)樓梯上有不少暗紅色血跡，血跡在樓頂?shù)?01戶門口消失。601戶門外的墻壁底部，沾染了許多顏色更加鮮艷的血跡。門外還立著一個鞋架，上面擺滿了落滿灰塵的鞋子。一只白色的塑料手套被扔在門外的腳墊上，這一切跡象，確切證實了血案就發(fā)生在這里。

　　601戶家里沒有人回應記者的敲門，記者只好從602戶開始，沿著樓道向下一戶戶敲居民家的門。但記者敲遍整個樓道其他11戶居民家的門，只有3戶有人回應，其中只有402戶的兩名老人，沒有一點防備就打開了房門。

　　由于他們倆的年齡太大，記者和他們交流起來格外困難，他們一口濃重的煙臺口音，記者只聽懂一句“這里出大事了，鄰居都不敢開門！”

　　案件發(fā)生時毫無察覺

　　隔著防盜門的貓眼對記者的證件進行檢驗后，家住該單元502戶的宋大爺才放心打開門。宋大爺告訴記者，事發(fā)時是周日中午，周圍鄰居家里都有人，但事發(fā)時誰也沒有聽到動靜。

　　70多歲的宋大爺耳聰目明身體很不錯，當天夜里11時10分許，他被樓道里的噪雜聲吵醒。宋大爺悄悄打開防盜門查看情況，看到樓上鄰居鄶某正在撥打電話，他家的電話響個不停，但房間里卻沒有一點反應。宋大爺說，還有一男一女和鄶某在一起，他們神情明顯要比鄶某更緊張焦急。

　　不一會，民警趕到現(xiàn)場了解情況，宋大爺才知道，這對夫妻的兒子和鄶某的兒子是特長班同學，中午放學后和鄶某的兒子一起走了，一直不見蹤影。由于鄶某沒有帶自家鑰匙，民警建議大家借道602戶的窗戶進入鄶某家。但由于兩家的窗戶距離較遠，這個計劃沒有成功。隨后，一名開鎖匠來到現(xiàn)場，很快就打開了門，這對夫妻隨即大哭起來，把全樓道鄰居都驚醒了。

　　夫妻倆對鄰居很熱情

　　“前幾天兇手抓住了 ，我才敢讓你進門！”向記者介紹這起發(fā)生在身邊的慘案時，宋大爺說話甚至還有些顫抖。他說，血案發(fā)生后，鄰居們有的嚇得不敢出門，有的則不敢回家，直到兇手落網，大家心頭的巨大恐懼才慢慢消退下來。

　　有鄰居透露說，鄶某一家是1999年搬來的，由于鄶某的生意忙很少回家，其妻子張某也跟鄰居很少接觸，但在樓道里見到鄰居，他們夫妻倆都會熱情打招呼，看上去兩人為人處事還不錯，這沒想到噩運會降落在他們頭上。

　　串門10歲男孩遇害身上發(fā)現(xiàn)18處刀傷

　　在這次慘案中，年僅10周歲的王明(化名)因在鄶某家玩耍而被兇手砍死。他的父母認為，兇手是因報復鄶某而殺害王明的，他們要為孩子討個說法。

　　10歲男生放學后失蹤

　　王明的父親王益軍告訴記者，他家住在城區(qū)龍山街道的大眾村，兒子的補習班就在自家后面50多米遠處。12月19日上午8時許，王明背著書包去了補習班，王益軍夫妻倆則來到距離家2公里遠的家具店做生意。

　　當天下午，王明的爺爺找遍了家附近的網吧和游藝廳，卻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孫子的蹤影，老人只好通知了王益軍夫妻倆。王益軍聯(lián)系上兒子在補習班的老師，老師告訴他，放學后她曾留王明在教室里寫作業(yè)，但王明要去三里河的家具店找父母。王益軍夫妻倆以為孩子來家具店的路上，又和同學一起玩耍去了，沒有太在意。當天傍晚5時許，他們夫妻倆回到家，發(fā)現(xiàn)兒子仍沒有回家。

　　多次求助終找到兒子

　　王益軍找到兒子的同學王某打探王明下落，得知王明和補習班同學鄶林(化名)一起走了。當晚7時20分，王益軍撥打110報警求助，民警很快查出鄶某的手機號碼，于是王益軍撥通電話急切求助，要求鄶某聯(lián)系上妻子，了解孩子們現(xiàn)在哪里。

　　當晚10時59分，因一直沒有兒子消息，王益軍夫妻倆根據(jù)孩子補習班老師提供的線索，來到西壕街 10號樓。王益軍再次撥打鄶某電話，要他回家看看。但鄶某稱自己沒有帶家里的鑰匙，并要王益軍下樓看看妻子的車在不在，如果車在就證明人在家。下樓后，王益軍一眼就看到鄶某妻子張某的現(xiàn)代越野車。鄶某開車回到西壕街 10號樓，兩名民警也趕到現(xiàn)場，并找來開鎖師傅。

　　“有血！”門被打開后，一名民警喊了一聲。王益軍看到，兒子的一雙鞋放在門里的腳墊上，客廳里沒有人，卻積著一攤血。民警告訴他們王明已經死亡。

　　身中18刀疑與兇手搏斗

　　“孩子死得慘啊，身上有18處傷口！”王益軍抹去臉上的淚水，悲痛地向記者介紹說。案發(fā)幾天后，王益軍才見到兒子的尸體，他發(fā)現(xiàn)，兒子的脖子上被捅6刀，前胸被捅了8刀，肚子、后背、右手和后腦各被捅了一刀，特別是右手上的傷口，連骨頭都露了出來。孩子的雙手空握著，指頭末端也被磨破，看上去像是拿著東西跟兇手搏斗過。

　　王益軍認為，兒子的行為應該算作見義勇為，鄶某應該為孩子的被害進行補償。王益軍表示，自己已聘請律師，替兒子向鄶某討個說法。

　　雇主鄶某否認欠薪稱兇手系搶劫殺人

　　“傳言是對我的傷害”

　　12月 27日上午，記者費盡周折聯(lián)系上鄶某，對于社會上的欠薪傳言，他說這是對他的誤解，也是對他的傷害。

　　鄶某告訴記者 ，2008年9月份，于曉光給自己干了半個月活，因為于曉光做事很機靈，自己很欣賞他。當時于曉光迷戀一名朋友的姐姐，后來這位朋友的父親出了車禍，于曉光跟鄶某借了7000元錢匯給了朋友。鄶某說，這些錢 ，于曉光一直沒有還給自己。

　　鄶某還告訴記者 ，去年于曉光給自己干了一年活，年底該結算給于曉光 15000元左右的工資，自己卻給了他22000元 ，并要他今年再來給自己干活，但于曉光再也沒有音信。今年9月份，于曉光突然打來電話，表示要回來給鄶某干活，并稱家里太窮要鄶某先支付路費。鄶某便讓妻子張某給于曉光的卡上打了500元錢，但于曉光再次失去聯(lián)系。

　　搶劫引發(fā)滅門血案？

　　鄶某表示，自己每天都要收購40到60條漁船上的貨，需要很多現(xiàn)金結算，因此妻子每天上午都要去銀行取款，這在自己的工人中已不是秘密。他聽警方透露，于曉光已交代，殺人的刀子是在文登買的。因此他認為，于曉光到自家就是為了搶劫，在搶劫中不知為什么又大開殺戒，讓自己失去妻子和兩個兒子。

　　記者在文登采訪時。有知情人還透露，案發(fā)前，張某還到銀行提了幾萬元錢，完全有能力支付于曉光的工資，但由于處理不當，最終釀發(fā)血案。

　　■命案速破

　　案發(fā)兩天后哈爾濱擒兇

　　僅用兩天時間，威海警方就抓獲兇手于曉光。于曉光的交代與社會上流傳的案發(fā)原因一樣：自己向鄶某夫妻索要被欠的工資不成，并遭到侮辱，才臨時起意大開殺戒 。

　　案發(fā)后，警方很快就鎖定兇手是1989年2月12日出生的內蒙古阿榮旗人于曉光，并走訪得知，于曉光案發(fā)后乘坐出租車離開文登。警方進一步調查得知，于曉光已乘坐煙臺至佳木斯的火車出逃。專案組對煙臺至佳木斯沿途主要站點布控攔截，在當?shù)毓矙C關的大力協(xié)助下，12月21日上午9時27分，警方將犯罪嫌疑人于曉光在哈爾濱阿城區(qū)抓捕歸案。

　　■兇手交代

　　討薪遭羞辱持刀殺四人

　　文登警方一名民警透露說，于曉光歸案后，很快就交代了案情，指認了現(xiàn)場并接受了一次提審。于曉光交代說，去年年底，鄶某只給他22000元工資，比兩人商定的工資少了2000元。為了留于曉光今年繼續(xù)給自己干活，鄶某還扣了他1500元押金。今年鄶某打電話催促于曉光來上班，并給于曉光的銀行卡上打進500元錢。12月19日，于曉光來到文登后去鄶某家要錢，被張某推倒在沙發(fā)上，并進行了言語羞辱。于曉光氣憤之下，操起沙發(fā)上的水果刀捅向張某 。但這把刀的刀刃太薄，并沒有刺中張某 ，于曉光又拿起另外一把刀，兇殘地連殺4人。

　　文登市公安局負責宣傳的李警官表示，此案發(fā)生后，引起社會強烈關注。但此案還在審訊中，于曉光殺人的真正原因和過程目前還不能定論，文登警方拒絕了記者的采訪要求。

　　李警官表示，盡管案發(fā)原因還在審訊調查中，但此案卻讓人反思。被害的張某和她的兒子及兒子同學，都有一定的逃生能力和求救能力。如果于曉光在施暴時，被害人能撥打110報警、打開門逃跑、求助，或打開窗戶大聲呼救，于曉光就不會得逞，最起碼不會有這么多人被殺。 A28、A29版文/圖 記者 焦恭森